杜甫五古《入衡州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这首诗作于大历五年（770）夏，时杜甫居潭州，因臧玠之乱而逃难衡州。衡州：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29：“衡州，衡阳。……隋开皇九年罢郡为衡州，以衡山为名。……衡阳县，……县城东傍湘江。”臧玠之乱中，湖南都团练使兼潭州刺史崔瓘被杀。之后衡州刺史阳济等率兵平乱。相关历史记载见前篇。

入衡州（杜甫）

兵革自久远，兴衰看帝王。汉仪甚照耀，胡马何猖狂？

老将一失律，清边生战场。君臣忍瑕垢，河岳空金汤。

重镇如割据，轻权绝纪纲。军州体不一，宽猛性所将。

汉仪：汉官威仪。泛指中国礼仪制度。

失律：指军行无纪律；指战事失利。《易-师》：“师出以律，失律，凶也。”《宋书-张永传》：“（永）以北讨失律，固求自贬，降号左将军。”

金汤：金城汤池。《汉书-蒯通传》：“边地之城，必将婴城固守，皆为金城汤池，不可攻也。”《永明九年策秀才文》（齐-王融）：“金汤非粟而不守，水旱有待而无迁。”

轻权：《韩非子-亡征》：“凡人主之国小而家大，权轻而臣重者，可亡也。”

军州：此指安史之乱后设置的节度使等。《旧唐书-宪宗纪》“诸道节度、都团练、防御、经略等使所管支郡，除本军州外，别置镇遏、守捉、兵马者，并合属刺史。”

宽猛：《左传》昭公二十年：“政宽则民慢，慢则纠之以猛；猛则民残，残则施之以宽。宽以济猛，猛以济宽，政是以和。”

大意：战争自古就有，兴衰要看帝王。汉官威仪光芒四射，胡马为何还猖狂？守潼关老将战事失利（哥舒翰失潼关），清理边军开赴战场。君臣不得不含垢忍辱，山河关塞徒然金汤。军事重镇同割据（如河北诸州），皇权削弱坏了纪纲。军队和州郡体制不一，如何为政（宽或猛）任由主将。

嗟彼苦节士，素于圆凿方。寡妻从为郡，兀者安短墙。

凋弊惜邦本，哀矜存事常。旌麾非其任，府库实过防。

恕己独在此，多忧增内伤。偏裨限酒肉，卒伍单衣裳。

节士：有节操者。苦节士：指崔瓘。《旧唐书-崔瓘传》列传65：“崔瓘，博陵人也。以士行闻，莅职清谨。累迁至澧州刺史。下车削去烦苛，以安人为务。居二年，风化大行，流亡襁负而至，增户数万。有司以闻，优诏特加五阶，至银青光禄大夫，以甄能政。迁潭州刺史、兼御史中丞，充湖南都团练观察处置使。瓘到官，政在简肃，恭守礼法。将吏自经时艰，久不奉法……”

圆凿方：圆凿方枘（ruì）。方榫头（枘）插圆榫眼（凿）；喻格格不入。《九辩》（屈原）：“圆凿而方枘兮，吾固知其龃龉而难入。”《便宜十六策-治国》（三国-诸葛亮）：“圆凿不可以方枘，铅刀不可以砍伐。”《淮南子-汜论训》：“是犹持方枘而周圆凿也。”

寡妻：寡妇；嫡妻。《无家别》（杜甫）：“四邻何所有？一二老寡妻。”《思齐》：“刑于寡妻。”毛传：“寡妻，适妻也。”郑玄笺：“寡妻，寡有之妻，言贤也。”《颜氏家训-序致》（北齐-颜之推）：“止凡人之斗阋，则尧舜之道，不如寡妻之诲谕。”

兀者：断一足者。《庄子-德充符》：“鲁有兀者王骀（dài），从之游者，与仲尼相若。”成玄英疏：“刖（yuè）一足曰兀。”

安墙：即安堵。安居。《史记-高祖本纪》：“余悉除去秦法，诸吏人皆案堵如故。”集解：“堵，墙堵也。”（案，通“安”。）《史记-田单列传》：“愿无虏掠吾族家妻妾，令安堵。”《檄吴将校部曲文》（汉-陈琳）：“百姓安堵，四民反业。”

邦本：国家根本；指百姓。《书-五子之歌》：“民惟邦本，本固邦宁。”孔传：“言人君当固民以安国。”

哀矜：哀怜；怜悯。《论语-子张》：“上失其道，民散久之矣。如得其情，则哀矜而勿喜。”《傅子-法刑》（晋-傅玄）：“司寇行刑，君为之不举乐，哀矜之心至也。”

存：恤问；访问。《说文》：“存，恤问也。”《汉书-文帝纪》：“存问长老。”

旌旄：《说苑-权谋》（汉-刘向）：“王举旌旄而使善射者射之。”

过防：防范严密。《宋书-谢晦传》：“然归死难图，兽困则噬，是以爰整其旅，用为过防。”《妒媒》（唐-韩偓）：“多为过防成后悔，偶因翻语得深猜。”

恕己：宽恕自己。《抱朴子-行品》（晋-葛洪）：“垂恻隐于有生，恒恕己以接物者，仁人也。”

偏裨：偏将，裨将；将佐的通称。《陇头吟》（唐-王维）：“身经大小百余战，麾下偏裨万户侯。”

大意：感叹辛苦节操之士，平时总是以圆凿方。寡妇顺从此郡，瘸腿得以安居。可惜民生凋敝，您怜悯抚恤之事经常。指挥军队似乎不是你的任务，对朝廷的府库防范过当。不能宽恕的事仅在于此，过多忧虑反增内伤。偏裨将佐限制酒肉，士兵穿着单薄衣裳。

元恶迷是似，聚谋泄康庄。竟流帐下血，大降湖南殃。

烈火发中夜，高烟焦上苍。至今分粟帛，杀气吹沅湘。

福善理颠倒，明征天莽茫。

元恶：首恶。指臧玠。

康庄：四通八达之道。《和松树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漠漠尘中槐，两两夹康庄。”

沅湘：沅水和湘水；借指湖南。《离骚》（屈原）：“济沅湘以南征兮，就重华而陈词。”《过三闾庙》（唐-戴叔伦）：“沅湘流不尽，屈子怨何深。”

降殃：降临祸殃。《书-伊训》：“惟上帝不常。作善降之百祥，作不善降之百殃。”

福善：福德善行；赐福给善良者。《易林-屯之既济》（汉-焦赣）：“福善并作，乐以高明。”《书-汤浩》：“天道福善祸淫，降灾于夏。”《答卢谌》（晋-刘琨）：“祸淫莫验，福善则虚。”

明征：明显的征验；明证。《书-胤征》：“明征定保。”孔传：“征，证；保，安也。圣人所谋之教训，为世明证，所以定国安家。”

大意：贼首似以此迷惑士兵，集聚密谋后发泄街上。竟然残杀幕府主人，湖南大地遭遇祸殃。叛乱战火半夜燃起，烟雾升腾烧焦上苍。现在还在瓜分粟帛，杀伐之气吹遍潇湘。福善祸淫的天理颠倒，上天显然也感到迷茫。

销魂避飞镝，累足穿豺狼。隐忍枳棘刺，迁延胝趼疮。

远归儿侍侧，犹乳女在旁。久客幸脱免，暮年惭激昂。

萧条向水陆，汨没随鱼商。

飞镝：疾飞之箭。《大司马曹休诔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足蹴白刃，手接飞镝。”

累足：并着两脚而立（形容小心恐惧）。《史记-吴王濞传》：“尝患见疑，无以自白，今胁肩累足，犹惧不见释。”

枳棘：枳木与棘木（多刺恶木）；喻恶人。《韩非子-外储说左下》：“树枳棘者，成而刺人，故君子慎所树。”《咏史》（晋-左思）：“出门无通路，枳棘塞中涂。”

胝趼（zhī-jiǎn）：胝，趼，茧子。《荀子-子道》：“耕耘树艺，手足胼胝。”《赠王二十四侍御契》（杜甫）：“区区甘累趼，稍稍息劳筋。”《病后遇王倚饮赠歌》（杜甫）：“头白眼暗坐有胝，肉黄皮皱命如线。”

乳女：吃奶的女儿。（这岁数还有吃奶的女儿？也或孙女？）

脱免：脱身免祸。《后出塞》（杜甫）：“恶名幸脱免，穷老无儿孙。”

汩没：淹没；埋没。《遭风》（唐-元稹）：“浸淫沙市儿童乱，汩没汀洲雁鹜哀。”《寄李十二白》(杜甫)：“声名从此大，汩没一朝伸。”

大意：失魂落魄避飞箭，惊慌惊恐躲豺狼。强忍荆棘之刺，拖延因茧子和疮。远归的儿子在一侧侍候，还在吃奶的女儿在一旁。（女儿还是孙女？）长久客居的俺庆幸脱身免祸，很惭愧到晚年还情绪激昂。寂寞冷清中水陆兼程，隐身出没跟随鱼商。

报主身已老，入朝病见妨。悠悠委薄俗，郁郁回刚肠。

参错走洲渚，舂容转林篁。片帆左郴岸，通郭前衡阳。

华表云鸟埤，名园花草香。旗亭壮邑屋，烽橹蟠城隍。

见妨：《即事》（宋-吕本中）：“职事苦见妨，令人恶怀抱。”

郁郁：忧伤、沉闷貌。《九章-哀郢》：“惨郁郁而不通兮。”《赠宇文中丞》（唐-王昌龄）：“郁郁寡开颜，默默独行李。”

刚肠：刚直的气质。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（魏-嵇康）：“刚肠嫉恶，轻肆直言，遇事便发。”张铣注：“刚肠，谓强志也。”《哭孔戡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平生刚肠内，直气归其间。”

回肠：形容焦虑不安或忧愁郁结于心。《在北齐与杨仆射书》（陈-徐陵）：“朝千悲而掩泣，夜万绪而回肠。”《秋日夔州咏怀…》（杜甫）：“吊影夔州僻，回肠杜曲煎。”

舂容：从容。盘桓。《九章-悲回风》：“寤从容以周流兮，聊逍遥以自恃。”《三梦记》（唐-白行简）：“夜已久，恐不得从容，即当睽索。”

林篁：丛生的竹木。《蜜蜂赋》（晋-郭璞）：“回骛林篁，经营堂窟。”《使过襄阳登凤林寺阁》（唐-宋之问）：“林篁天际密，人世谷中违。”

华表：《洛阳伽蓝记-龙华寺》（北魏-杨衒之）：“（洛水）两岸有华表，举高二十丈，华表上作凤凰，似欲冲天势。”周祖谟注：“华表，所以表识道路者也，……古代建筑前路边每有石华表。”《陪李七司马皂江上……》（杜甫）：“天寒白鹤归华表，日落青龙见水中。”

埤：通“卑”。低下。《荀子-宥坐》：“其流也埤下。”

旗亭：市楼。建于集市中，上立旗帜。《史记-三代世表褚少孙论》：“臣为郎时，与方士考功会旗亭下。”《西京赋》（汉-张衡）：“旗亭五重，俯察百隧。”薛综注：“旗亭，市楼也。”《洛阳伽蓝记-龙华寺》（北魏-杨衒之）：“里有土台高三丈，上有二精舍。赵逸云：'此台是中朝旗亭也，上有二层楼，悬鼓击之以罢市。’”

烽橹：烽火望楼。《芜城赋》（南朝宋-鲍照）：“是以板筑雉堞之殷，井干烽橹之勤，格高五岳，袤广三坟。”

城隍：城墙和护城河；泛指城池。《两都赋》（汉-班固）：“京师修宫室，浚城隍，起苑囿，以备制度。”李善注：“城池无水曰隍。”《诗》（唐-寒山）：“侬家暂下山，入到城隍里。”

大意：报答皇上身已老，入朝因病被误耽。长久委身薄俗中，焦虑不安的情绪郁结心肠。参差交错走洲渚，盘桓辗转竹林间。帆船在通向郴州左岸，前边的城郭即衡阳。华表高大云鸟低，名贵园林花草香。市楼周边楼房壮丽，举烽的望楼下盘曲城隍。

中有古刺史，盛才冠岩廊。扶颠待柱石，独坐飞风霜。

昨者间琼树，高谈随羽觞。无论再缱绻，已是安苍黄。

剧孟七国畏，马卿四赋良。门阑苏生在，勇锐白起强。

问罪富形势，凯歌悬否臧。氛埃期必扫，蚊蚋焉能当？

原注：苏生，侍御涣。（在“门阑苏生在”句下。）

岩廊：高的廊屋；借指朝廷。《汉书-董仲舒传》：“盖闻虞舜时游于岩郎（廊）之上，垂拱无为而天下太平。”《盐铁论-忧边》（汉-桓宽）：“今九州同域天下一统，陛下优游岩廊，览群臣极言。”

扶颠：扶持危局。《论语-季氏》：“危而不持，颠而不扶。”

独坐：指御史中丞。《后汉书-宣秉传》：“光武特诏御史中丞与司隶校尉、尚书令会同并专席而坐，故京师号曰'三独坐’。”《奉送郭中丞……》（杜甫）：“通籍微班忝，周行独坐荣。”

风霜：指御史之职。《初学记》卷12：“崔篆《御史箴》曰：简上霜凝，笔端风起。《汉书》：孙宝谓侯文曰：'今鹰隼始击，以成严霜之威。’”《文献通考-职官五三》（宋-马端）：“御史台，龙朔二年改为宪台，门北辟，主阴杀也，故御史为风霜之任。弹纠不法，百寮震恐，官之雄峻，莫之比焉。”

琼树：仙树；喻品格高洁者。《晋书-王戎传》：“王衍神姿高彻，如瑶林琼树。”《寄刘峡州伯华使君》（杜甫）：“伏枕思琼树，临轩对玉绳。”

羽觞：一种酒器。《招魂》：“瑶浆蜜勺，实羽觞些。”王逸注：“羽，翠羽也。觞，觚也。”《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》（李白）：“开琼筵以坐花，飞羽觞而醉月。”

缱绻：不离散。《左传》昭公二十五年：“缱绻从公，无通外内。”杜预注：“缱绻，不离散也。”《为贾谧作赠陆机》（晋-潘岳）：“昔余与子，缱绻东朝。”

苍黄：匆促；慌张。《湖阴曲》（唐-温庭筠）：“苍黄追骑尘外归，森索妖星阵前死。”

剧孟：西汉名游侠。《史记-吴王濞列传》：“条侯（周亚夫）将乘六乘传，会兵荥阳。至洛阳见剧孟，喜曰：'七国反，吾乘传至此，不自意全。又以为诸侯已得剧孟。剧孟今无动。吾据荥阳，以东无足忧者。”

马卿四赋：指司马相如《子虚赋》、《上林赋》、《哀二世赋》、《大人赋》。《汉书-扬雄传下赞》：“辞莫丽于相如，作四赋。”

门阑：典“门阑之厮”。《史记-楚世家》：“怀王十六年，秦欲伐齐，而楚与齐从亲。秦惠王患之，乃宣言张仪免相，使张仪南见楚王，谓楚王曰：'敝邑之王所甚说者无先大王，虽仪之所甚愿为门阑之厮者亦无先大王。敝邑之王所甚憎者无先齐王，虽仪之所甚憎者亦无先齐王。而大王和之，是以敝邑之王不得事王，而令仪亦不得为门阑之厮也。’”

苏生：苏涣。详见《杜甫五排《苏大侍御涣静者也…》读记》（编号1651）。

白起：《史记-白起王翦列传》：“白起者，郿人也。善用兵，事秦昭王。”

否臧：品评，褒贬。《易-师》：“师出以律，否臧，凶。”孔颖达疏：“否谓破败，臧谓有功。”《议兵策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议之者颇辨否臧，用之者多迷本末。”《哭韩淮端公兼上崔中丞》（唐-刘商）：“千载有疑议，一言能否臧。”

氛埃：喻战乱。《商调曲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君臣一体，可以静氛埃；得人则治，何世无奇才。”

蚊蚋：蚊；喻坏人。《荆门行》（唐-王建）：“南中三月蚊蚋生，黄昏不闻人语声。”

大意：城中有质朴的阳济刺史，高才雄冠当朝庙廊。扶持危局能依靠的国之柱石，身兼御史中丞能笔端起风简上凝霜。昨日曾在众位高人之间，边高谈阔论边手持羽觞。无论怎样不愿离散，已经安抚了俺的惊慌。有人像七国畏惧的剧孟，有人能写马卿四赋一样的文章。有门阑之厮张仪一样的苏涣，还有白起一样勇锐的大将。向叛军兴师问罪的将士甚多，平定叛乱高歌凯旋无须否臧。乱贼一定会如期扫除，蚊蚋之辈岂能阻挡？

橘井旧地宅，仙山引舟航。此行厌暑雨，厥土闻清凉。

诸舅剖符近，开缄书札光。频繁命屡及，磊落字百行。

江总外家养，谢安乘兴长。下流匪珠玉，择木羞鸾皇。

我师嵇叔夜，世贤张子房。紫荆寄乐土，鹏路观翱翔。

原注：彼掾张劝。（在“世贤张子房”句下。）

橘井：典“苏仙橘井”。《神仙传-苏仙公》(晋-葛洪)：“母曰：'汝去之后，使我如何存活？’先生曰：'明年天下疾疫，庭中井水，檐边桔树，可以代养，井水一升，桔叶一枚，可疗一人……’言毕即出门，踟蹰顾望，耸身入云，紫云捧足，众鹤翱翔，遂升云汉而去。来年，果有疾疫，远近悉求母疗之，皆以水及桔叶，无不愈者。”《奉送二十三舅录事之摄郴州》（杜甫）：“郴州颇凉冷，橘井尚凄清。”

仙山：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29：“（郴州郴县）马岭山，在县东北五里。昔苏耽学道于此得仙，其旧宅在城东半里。俯临城，余迹犹存。”

诸舅：时杜甫舅氏崔伟摄郴州。详见《杜甫五排<奉送二十三舅录事之摄郴州>读记》。（诸：其。）

剖符：剖竹。借指授官。《离亲咏》（晋-夏侯湛）：“剖符兮南荆。辞亲兮遐征。”

江总：《陈书-江总传》“总七岁而孤，依于外氏。幼聪敏，有至性。舅吴平光侯萧劢，名重当时，特所钟爱。”

谢安：《晋书-谢安传》：“谢安字安石……寓居会稽，与王羲之及高阳许询、桑门支遁游处，出则渔弋山水，入则言咏属文，无处世意。……尝与孙绰等泛海，风起浪涌，诸人并惧，安吟啸自若。舟人以安为悦，犹去不止。风转急，安徐曰：'如此将何归邪？’舟人承言即回。众咸服其雅量。”

下流：《论语-子张》：“纣之不善，不如是之甚也。是以君子恶居下流，天下之恶皆归焉。”邢昺疏：“谓为恶行而处人下，若地形卑下，则众流所归，人之为恶处下，众恶所归。”《报任少卿书》（汉-司马迁）：“且负下未易居，下流多谤议。”

择木：鸟兽选择树木栖息；喻择主而事。《左传》哀公十一年：“（孔子）命驾而行，曰：'鸟则择木，木岂能择鸟？’”

嵇叔夜：《晋书-嵇康传》：“嵇康，字叔夜。”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（晋-嵇康）：“老子、庄周，吾之师也，亲居贱职；柳下惠、东方朔，达人也，安乎卑位。吾岂敢短之哉。”

张子房：《汉书-张良传》：“张良，字子房。”据原注，张劝此时为郴州掾吏。此以张良比张劝。

紫荆：紫荆树。《续齐谐记-紫荆树》：田真兄弟三人析产，堂前有紫荆树一株，议破为三，荆忽枯死。真谓诸弟：“树本同株，闻将分斫，所以憔悴，是人不如木也。”因悲不自胜，兄弟相感，不复分产，树亦复荣。后因以为兄弟之典。《得舍弟消息》（杜甫）：“风吹紫荆树，色与春庭暮。”

鹏路：鹏飞之路；喻仕宦之途。《周大将军赵公墓志铭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鹏路忽催，龙津遂壅。”

大意：苏仙橘井仙山旧宅，吸引俺乘舟前往。这次衡州之行厌烦了暑热和大雨，听说那儿气候凉爽。崔伟舅父授官应不远，打开来信读着来信心中明亮。信中多次提及招俺过去，光明磊落字有百行。江总也是外家抚养，要乘兴游历像谢安游历一样漫长。俺地位卑贱也非珠玉，很惭愧还要择木而栖像鸾凰。俺学嵇康以老庄为师，您是如今的世贤张良。俺将寄身兄弟所在的乐土，盼张兄仕途展翅翱翔。

诗意串述：这首诗共88句。首12句写大环境。战争自古有，兴衰看帝王。汉官有威仪，胡马为何还猖狂？潼关老将战事失利（高仙芝、封常清、哥舒翰等），清理边军（抽调西部兵力）上战场。君臣不得不含垢忍辱，山河关塞徒然金汤。军事重镇如同割据（包括河北诸州），皇权削弱坏了纪纲。军队和州郡体制不一，如何为政全看主将。接着12句写崔瓘。感叹辛苦节操之士，平时总是以圆凿方。寡妇顺从此郡，瘸腿得以安居。可惜民生凋敝，您怜悯抚恤之事经常。指挥军队似乎不是你任务，对朝廷府库防范过当。不能宽恕的事仅在于此，过多忧虑反增内伤。偏裨将佐限制酒肉，士兵穿着单薄衣裳。（苦节士体恤百姓，但以圆凿方，对将佐过严。）“元恶”10句写臧玠之乱。贼首似是以此（限酒肉单衣裳）迷惑士兵，集聚密谋后发泄街上。竟然残杀幕府主人，湖南大地遭遇祸殃。叛乱战火半夜燃起，烟雾升腾烧焦上苍。到现在还在瓜分粟帛，杀伐空气吹遍潇湘。福善祸淫天理颠倒，上天显然也感迷茫。“销魂”10句写仓促避乱。失魂落魄避飞箭，惊慌惊恐躲豺狼。强忍荆棘之刺，拖延因茧子和疮。远归儿子侍一侧，吃奶女儿在一旁。长久客居的俺庆幸脱身，很惭愧到晚年还情绪激昂。寂寞冷清中水陆兼程，隐身出没跟随鱼商。“报主”12句入衡州。报主身已老，入朝因病耽。长久委身薄俗中，焦虑不安郁结心肠。参差交错走洲渚，盘桓辗转于竹篁。帆船在通向郴州左岸，前边城郭即衡阳。华表高大云鸟低，名贵园中花草香。市楼周围楼房壮丽，举烽的望楼下盘曲城隍。“中有”16句赞衡州刺史及手下人才。前四句赞阳济。阳济刺史质朴，高才雄冠当朝。扶持危局能依靠的国之柱石，身兼御史笔起风霜。“昨者”四句写宴会。宴会上人才济济，边高谈边喝酒。无论再怎么不忍分离，已经安抚了俺的惊慌。“剧孟”四句写人才。有人像七国畏惧的剧孟，有人能写马卿四赋的文章。有门阑之厮张仪一样的苏涣，还有白起一样勇锐的大将。“问罪”四句祝平叛胜利。兴师问罪的将士甚多，高歌凯旋无须否臧。乱贼一定如期扫除，蚊蚋之辈岂能阻挡？末16句写欲往郴州。前四赞郴州。有橘井有仙山还清凉。“诸舅”四句写舅来信。百行来信，屡及招请。“江总”四句写欲往郴州。像江总让外家养，像谢安乘兴长。俺地位卑贱非珠玉，很惭愧还要择木而栖像鸾凰。末四句写给张劝。俺学嵇康以老庄为师，您是如今的世贤张良。俺将寄身紫荆乐土，望张兄仕途展翅翱翔。（紫荆：杜甫以兄弟称张劝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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